钢铁巨富们，抗不过周期 | 策划

作者：任尚坤

来源：商业人物（ID：biz-leaders）

作为完全竞争性行业，对民营资本完全开放的钢铁业是观察产业结构变迁的一个窗口。而其中的主导者们，还留在牌桌且依然闪耀的已经不多。他们的时代过去了吗？

【资料图】

《商业人物》整理了自1999到2022年的Top50胡润富豪榜，并对人员、行业、上榜次数、具体年份，及最高排位、首富次数和最长连续在榜时间等做了统计。这是第二期，本期关注钢铁巨富们。

壹

“钢铁沙皇”沈文荣正陷入一场焦灼的官司。对手是郭广昌。

钢铁业眼下不够景气，沙钢的地位也大不如前。沈文荣的沙钢一度是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。2022年10月，复星集团郭广昌手捧花束探望在上海住院的沈文荣。他是为南钢来的。他想向沙钢出售旗下最重要的钢铁资产南钢股份。郭广昌钱要得急，沈文荣当即拿出80亿元诚意金。打款用了16天时间。但事情的发展没有他想象的顺利。

10月19日晚，复星国际对外发布公告，称拟转让南京南钢钢铁联合有限公司60%股权，意向买方为沙钢，总价不超160亿元。

对面临流动性风险的郭广昌来说，沈文荣算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。在拜访沈文荣前，郭曾邀十多家公司竞标，条件大致有三：出价高、速度快、诚意金多。南钢对沈文荣也是件稀罕物。并购南钢后，沙钢产量可超越鞍钢，成为仅次于央企宝武的全国第二大钢企。

然而半年后，双方对簿公堂。沈文荣被截胡了。

2023年3月27日，沙钢集团向上海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起诉，要求复星将所持南京钢联（余下）11%股权质押给沙钢集团，并冻结股权。

3月31日，郭广昌再次前往拜访沈文荣。一行车队到了江苏省张家港市。这是沙钢的总部所在地。据财新报道，郭广昌一是想向沈文荣道歉，二是希望沙钢不要起诉。沈文荣没有当场表态。

他甚至把原价格又提高了10亿，想利用民企在决策审批上更强的灵活性。郭广昌跟他说，中信集团要“借道”南钢集团持有的40%股权行使优先购买权。这意味着南钢的控股股东将发生变化。

4月2日，南钢接受了中信方案。两天后，复星把之前收取的80亿元诚意金，外加8%的利息退还给了沙钢。沈文荣拿到笔利息。

4月下旬，沙钢向江苏省高院提起二次诉讼。中信收购被迫停滞。

南钢是业内公认的优质资产。2022年南钢产量984万吨，每吨钢的贡献净利润约有220元，对比上市钢企中产量排名第一的宝钢同期为196元/吨，首钢43元/吨。南钢下游主要是油气装备、船舶与海工业、汽车轴承弹簧产业等，受地产影响较小。

2022年，沈文荣在胡润榜上列于118位，早已难跻身前五十。如果这次将南钢收入囊中，沈文荣的位次大概会往上挪一挪。当然，他对此并不在意，甚至可能嗤之以鼻。当年对胡润，他是愤怒过的。

闷声发财，一度是钢铁富豪们心照不宣的特点。

贰

在二十多年里，沈文荣共登上Top50胡润榜八次，最高排13，最长连续在榜时间有六年。2002年，当胡润把他放在第37把交椅上时，他气不打一处来。沈文荣的特殊性在于，他与管理的沙钢是“苏南模式”由集体向私人变迁的产权改革的标本之一。

参加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时，沈文荣的职衔还是国企一把手，到2002年当选十六大代表时，他的名片已不知不觉变成民营企业家。胡润把这种静悄悄变得人尽皆知。沈文荣最终站出来回应“首富”这件事。关于他的报道，提到较多的字眼，仍是艰苦奋斗。

名列富豪榜让钢铁巨富感到饶头的，沈文荣外还有杜双华。

2008年，杜双华是胡润百富榜最大一匹黑马。他一手打造的日照钢铁，五年让他获得“中国第二富”的名号。2007年，日钢产钢775万吨，销售额228亿元，利润超50亿元，是日照纳税最大户。

胡润榜上，他跟沈文荣一样登榜八次，而他的最高位次排到了第2，那年的第一是黄光裕。他同样连续在榜六年，2012年仍排在14上下。

一时风头无两的杜双华，2008年时也忧心忡忡。

因为在这之前的2007年9月，山东省政府颁发了一条意见，其中提出组建山东钢铁集团有限公司，再以股份制重组日照钢铁公司。

意见很快就落地了。

2008年3月，山东钢铁集团成立，短期内即获银行授信2400亿元。山钢也对外放了话，“要重组日照钢铁，实现山东大钢铁梦想”。

汶川地震，央视举办了一场慈善晚会，日钢成为捐款一亿元的两家企业之一。接受中企采访时，杜双华说希望别人把自己名字忘了，也把日钢忘了。可眼前山钢这个事，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。

与山钢的收并购战线延宕了两年，杜双华在给全国工商联的材料中写：“有一定规模的民营钢铁企业是否可以组合？”

2008下半年，金融危机钢价大跌，全国一众钢铁企业宣布减产20%。不过直到年底，杜双华仍加足马力搞生产，不计亏损降价销售。2009年初，日钢又上马了新项目，投资78亿元，计划使产能升至1500万吨。同年，杜双华靠场外增资引入港企誉进公司间接持股了日钢。

这样，香港投资者入局了。

但最终，杜双华还是坐到了重组谈判桌。2009年9月，山钢与日钢签订了重组与合作协议。可之后挺长时间，双方迟迟没有实质性动作。

评估小组2012年从日钢撤出。收购重组的事也就悄悄地停止了。

沈文荣曾讲强硬是他的特点。杜双华的日钢最显明的特色是魔鬼式管理。日钢资本运营部的内部规章细则有数十条，其中有一条是：“手机铃声响三声以内必须接通。”厂区有上百名保安内外巡逻。

叁

民营钢铁巨富们的共有属性，强硬是其一，赌性是其二。

这行早些年的创业老板们，学历都不算高。沈文荣中专毕业，最早在县办集体企业轧花厂做钳工，炼钢技术也是从零学起。钢铁厂由轧花厂钢铁车间分离而来，沈文荣当了厂长。

沙钢站上浪头与沈文荣的两次豪赌分不开。第一次，他集中所有人员资金生产单品——窗框钢，用他的话说是大企业不愿做，小企业做不出规模；第二次，他砸血本从海外购置设备，1993年投资13亿元建了亚洲第一座超高功率竖式电炉炼钢、LF精炼、连铸、连轧高速线材生产线，2001年以3380万欧元买下德国克虏伯的钢铁装备。

后起之秀杜双华比沈文荣小19岁，也有体制内经历，在首钢工作过。他是六十年代人，初中毕业。后来他回老家衡水建了座产能10万吨的焊管厂，并在唐山、包头、广州、四川建了分厂。

杜双华进入钢铁业是个意外。他在秦皇岛、黄骅、大连、天津等地考察，原本只想建个产能300万吨的卷板厂，给焊管提供原料，征了30亩地。去青岛参加会议时，他碰巧听到有个意大利产的H型钢生产线。

他觉得是个机会。国内民营钢铁企业早期基本引进的国外设备，有二手甚至被淘汰的。它们赶上了大基建、城市化及房地产的飞速发展。

在杜、沈之后，有个浙江人张志祥。他扮演了郭广昌进入钢铁业的关键角色。2000年，郭广昌3.5亿元投资了张志祥旗下的唐山建龙。

胡润Top50榜上，张志祥登榜六次，最高排名是第10，最长连续在榜三年。对外，张不避讳谈并购重组是建龙的扩张模式。

方大集团也是以并购重组方式而来的钢铁业巨擘之一。创始人方威三次进入富豪榜前五十，最高排名38。方威被称为“国资捕手”。2002年，他趁辽宁抚顺碳素厂亏损之际，筹措资金将其改为了私营。之后多年，他一再复制上演蛇吞象并购，并让国企扭亏为盈。

方威近年最受关注的一次出手，是接盘海航。他再次坐上牌桌。

肆

胡润榜上，国内钢铁业首富们几乎都是2000年后的十年间迎来规模与资产顶点。这无疑离不开时代的红利。方威的一个特殊性在于，他是钢铁富豪中唯一一个在2015年后连续进入前五十的。

天津荣程钢铁的张祥青曾在2006、2007、2008年连续三次上榜, 最高时排34位。他跟方威都是穷苦出身，白手起家。方威早年父母以收废品为生。张祥青是唐山大地震的孤儿，由兄嫂抚养长大，也收过废品。后在政府帮助下进入唐山钢厂当工人，学到一手技术。

当下，国内的钢铁业正面临传承接班。沈文荣在四年前就已退位，将董事长职务交给了儿子沈彬。他保留了董事职务，仍是沙钢核心。有媒体报道，他还是要在一旁“扶上马，送一程”。

李海仓的山西海鑫钢铁就远没这么安宁了。他的儿子李兆会，至今下落不明。

2002年，李海仓位列胡润榜27。2003年，李海仓遭枪杀。李兆会留学回国接手了家族企业。起初风光无限。2008年前，李兆会连续四次进入榜单前五十，最高时排到第13。2010年，李兆会迎娶明星车晓。但醉心于资本市场运作的李兆会，还是让海鑫钢铁陨落了。

2014年，钢铁厂停产。2017年，李兆会上了“老赖”名单。2021年9月，上海法院发布了海鑫钢铁债权人的悬赏公告。

对新钢铁时代而言，“资本”大概是另一个关键词。2018年后，河北唐山富豪韩敬远家族大力攻入A股，手握江苏神通、汇金通两壳。韩敬远与儿子韩力已在资本市场腾挪多年。韩敬远九十年代靠津西钢铁厂发迹，后控制中国东方集团（0581.HK）。胡润榜上，他最高排名48。

目前有两个胡润榜前五十的钢铁首富撒手人寰。

2014年8月，年仅45岁的张祥青突发疾病去世。事业担子交给了妻子。西洋集团的创始人周福仁，曾经是辽宁首富，于2017年也因病离世，享年67岁。他们都是从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钢铁厂起步。

从身家上如今排最前面的是谁呢？日照钢铁的杜双华。2022年胡润百富榜上，杜双华以750亿元列第47位，在所有钢铁富豪中居第一。他现年57岁，曾跟妻子有过场沸沸扬扬的离婚案。

*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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